Wednesday, June 1, 2016

菠蘿蜜配額

星洲日报/副刊/星云·文:張尤蕊·2016.01.03
        

很久沒有嘗到菠蘿蜜的清甜了,對於它的淡淡果香也快要忘得一干二淨。那年外公還不到耳順之年,身體非常健壯,常會被陌生人誤以為是母親的兄長。


他在一堆塑料袋裡找了好一陣子才找到了之前用來裝雞飼料的袋子,那塑料袋頗大,看起來密不透風,足以把像枕頭一般大的菠蘿蜜包裹住。外公身手利落地爬上了好幾米高的菠蘿蜜樹,快速地包好果實,再縱身一跳,兩隻赤裸裸的男性的腳就那樣啪嗒地踩在稀巴爛的黑色泥地上,被外公嚇著的幾隻養著待宰的小母鴨拔了兩條短腿就跑,卻跑不快,也躲不開濺起的黑泥巴,飽滿的翹臀如鐘擺左右晃著還別了一朵黑泥花。我在籬笆外觀望,雞鴨在籬笆內無所事事地停停走走,也沒正眼看我一下。

外公家後院那棵冠大蔭濃的菠蘿蜜樹常年都在開花結果,這其實還得靠棲居於這樹下的雞群鴨黨每天提供有機養分,而且分佈均勻;所以那一塊圍上了鐵籬笆的泥地我是不敢逾越的,光用想的就覺得噁心,由衷佩服外公的一雙腳和那一下啪嗒。

菠蘿蜜成熟了自有一股果香瀰漫四周,方圓10呎住著的鄉親父老都能“聞”訊而來,有時還會提醒外公收割。一粒熟透的菠蘿蜜剖切開來可以挖出數十顆金黃色的果肉,外婆和母親通常會先預留我們一家自食的,其餘的便分與附近鄰裡。

後來的某一個無風的午後,雞鴨事先搬了家,菠蘿蜜樹也伴著外公的電鋸應聲倒下,我不記得那天我們所有人究竟吃了多少果肉。又過了幾個月,在黑泥地上重新建起的是阿姨的新家,頑皮表弟挨打了求饒的哭聲就近在咫尺。

我長大後沒有在外頭買過半顆菠蘿蜜,在我的記憶裡那是不用花錢買就能吃到的有機水果,哪怕是當年的左鄰右舍也該同我有著一樣的想法。當年若是菠蘿蜜結果多熟得快,外公會干脆任其瓜熟蒂落餵了家禽;然而,家禽也有吃膩的時候,那麼它便腐爛在那片黑泥之中。我不曉得我人生的菠蘿蜜究竟是被黑泥吞噬了,還是我其實已經吃完了這一輩子的配額,就在那個無風的午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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