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May 25, 2020

2020年的东京旅行



自伦敦那次,我们拖着塞满厚重衣物的行李遍寻不着下榻酒店,实在累了就赖在海德公园的椅子上,看人跑步,看鸭子被喂食,好不容易才赶在日落前办好入住手续。另外还有威尼斯那次,下着绵密细雨的冬日黄昏,眼看天很快就会暗下来,我们找了好久,问了好几个人,却仍没找到位于水果香氛街的红墙小酒店。因此,自己对自己发誓,此后只预定距离地铁站300米以内,到站后走一小段路即可抵达的住宿。

这次在东京入住的格拉瑟丽酒店,正是距离浅草地铁站300米以内,却还是免不了向一对情侣问路,还暗自心喜地让他们领着走。我们两双人,一前一后过了一个红绿灯,再拐两个街角就到了。

决定从涉谷站步行到明治神宫,我们又向人问路,见机逮到一个带着口罩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男士,我们仨相伴走了约15分钟的一程,断断续续用彼此能懂的英文聊天,才得知他其实比外子年长,20年前参加过星马泰旅行,喜欢吃nasi goreng而非nasi lemak。我和外子对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难以置信,向他再三确认,仿佛非得逼对方说出与我们猜想一致的答案来,他却依然很笃定地告诉我们是马来炒饭没错。我想起在巴黎北站,我们也遇见过一名退休杂志编辑,她也是在20年前,经死亡铁路从泰国入境马来西亚,最后抵达新加坡,访问过新加坡女作家Catherine Lim(林宝音),之后就没有再踏足过东南亚。为什么呢?为什么我所眷属的地方无法让他们怀念?为什么马来西亚无法让他们心生旧地重游的想法?我突然觉得伤感,我爱自己国家的同时,也希望在有生之年,能有第二次机会去探访那些曾经驻足的城市,而不是打卡盖章之后从此遗忘,仿佛由始至终与这些城市毫无瓜葛,也无需有半点眷恋。

北海道疫情爆发那两天,很多朋友都非常关心人在东京的我,坦白说当时我们在东京,真的感觉不到疫情加剧升温,日本人上班的如常上班,开店的如常开店,还有浅草寺那些专做游客生意的拉人力车的车夫,他们依旧积极地招揽客人。日本人对待游客向来热情友善,他们似乎一点都不畏惧我们可能会传播病毒,不仅乐意引路,且热络招呼,我们在晴空塔下就遇见过一个西装大叔,他来向我们炫耀自己用手机拍的樱花树下的晴空塔,虽然他戴着口罩,我们根本看不见他的脸部表情,但那眼神是那么地兴奋和自豪,后来还主动指点我们拍摄角度的捉拿。
我们看似不畏生死地选择不取消机票如期远行,然而我们还是怕死的。出发前,我们努力搜查资料评估风险,包括认识病毒的传播和感染后症状,连续追踪日本各地区疫情发展,查询有关航空公司的防疫措施,了解日本政府对所有入境游客(包括中港台地区)的检测工作程序是否妥当,甚至因买不到口罩和洗手液而四面八方拜托和求助,除了吃饭拍照全天戴口罩之外,几乎每个小时都洗手,做得格外谨慎,一点都不敢马虎,算是对自己对他人负责。
在东京,大多数人都自觉地戴口罩,无可否认日本人的卫生意识非常普及。我们经过的店家和商场都有为客人准备免洗洗手液,即使不帮衬,也可以随意使用。日本的公共洗手间,或许我不必多说,基本都有提供马桶坐垫清洁剂,比我国的来得讲究和卫生。如果家里有老人与小孩,或慢性疾病患者,我们去东京旅行的决定也许会有不同,总而言之,我们并非无所畏惧,只是选择不过度恐慌而已。
以往的旅行,我们总喜欢光顾当地的便利商店,后来学聪明了都直接去超市买啤酒和零食,还有教人难以抗拒的新鲜水果,价格相对便宜许多。在东京的头两天,我们连续吃了两盒香甜多汁的草莓依然欲罢不能,第三天硬生生按捺住又要买草莓的欲望,改成吃比男人拳头还大的橘子。剥开橘子时,虽嫌橘子皮厚,但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是很讨人喜欢,就在这一刹那,我突然感到庆幸,心想如果抗拒尝试又买了草莓,就没能尝到橘子的味道了。

我们在新宿漫无目的游荡那天,风很大很冷,两个人才走出地铁站不久,又假借吃握寿司之名走进小店里避风头。比我们迟一步来的两位女士,她俩都不看餐牌点餐,完全按照自己即兴想吃的,又或早就想吃的,让寿司师傅给她们现点现做。兴许是人性嫉妒的心理作祟,总忍不住用眼尾去瞄那两位女士面前竹叶上的寿司,总觉得她们的看起来比较精致又好吃。每一趟旅行结束,似乎总会有一些难忘,想下次再来怀念,也总会有一些遗憾,想等下次再来弥补。下次,我不想戴着口罩旅行,我想用日语点餐,不想笨拙地用食指指着餐牌,又或妥协地仅点那些有英文翻译的套餐。